专辑人文——鄱阳湖建筑群落
鄱湖古宅院
一条乡间小路蜿蜒地扎进鄱阳湖港汊地带,沿途零零散散分布着湖荡、村庄还有大大小小的草甸子。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叫汪墩的村落,村落里有一座可以同时住几百人的古老宅院,因而成为瓜棚架下、茶余饭后的谈资。有趣的是张三说的与李四说的往往不是一个版本,久而久之,这座古老的大宅院就透着一股子神秘,就越发勾兑出人们的猎奇。
阳光下笋立的门楼,昭示着大宅院的气派。透过门楼依然是一重重院落的门楣,野地的风,摇曳着地面的芳草,打上一个回旋,便消失在宅院的幽深处。这儿到处都是历史,到处都是沧桑,二百多年从未间断过的炊烟,依旧亮蓝地升腾着,像袅袅婷婷的旗语,像挥舞的蓝色丝巾。
走进这古老的宅院,你的心头定然会生出许多的疑问。你很想知道,这是那年那月,又是何等人物,在这港汊湖湾里兴建这座能够容纳整个家族的庞大建筑群落。答案还得在宅院祖堂的牌位上寻找,在众多的祖宗之中,居中打坐的就是宅院的始祖:吴文碧。是他,在晚清的年代,给家乡的父老乡亲带来了梦寐以求的惊喜。
这可真是一个大手笔啊!一座宅院就是一个村庄,全村四十多户人家,大大小小二百余口,全都在宅院里安顿得井井有条。一间连着一间的居室,多而不乱,布局严谨,间隔适当。整个建筑是徽派的风格,讲究天水归流,因而前院和后院,偏院和侧院,都有回廊相通,都有天井透气,仅天井就多达四十多口。当年汪墩的家族躲进宅院成一统,任凭春夏与冬秋,日子一天天缓慢而又飘忽地向前挪移。多少孩童在这屋舍俨然,鸡犬之声相闻的院落里怡然自乐。他们一天天长大,这院落也许会容纳不下,但是几百口人,一代接一代的人生履历都与这大宅院有关,这里是他们的根,是他们的血脉。
水车、男人和庄稼地,成为古老宅院的供应给养;篱笆、池塘和女人,是大宅院重复而又翻新的生活模式。也许当年四海为家的吴文碧到过很多地方,见过福建客家的围屋,见过婺源五代同堂的乡绅望族,因而他才有这独特的创举。
至今依然在为这古老宅子看家护院的是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他们在这里出生,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说起宅院的来历,他们的言语中透着一股子自豪,对世事的无常有着质朴的见识。老人说:始祖吴文碧因为家境清贫,很小年纪就到景德镇学习烧窑。春去秋来,刻苦上进的吴文碧成为一名出色的师傅,赚了一些家当。有一年坐船回乡,在鄱阳湖上遇上湖匪,把他多年辛苦的积累抢劫一空。湖匪的首领看见吴文碧绝望的神情,忽然动了一些恻隐之心,随手指一指停靠在傍边的一艘木船,对吴文碧说:那船红糖是我们刚刚捞来的,送给你作为盘缠吧。吴文碧也只好接受命运的安排,哪知道运回来扒开红糖一瞧,噢呵,底下掩埋的全都是一箱箱财宝。惊呆了的吴文碧很快就醒过神来,按捺住狂喜的心情,吩咐家人赶紧在村里找块地悄悄地掩埋起来。这样过了两年,吴文碧开始筹划兴建这大宅院。老人说:当年可真是盛况空前啊,远远近近村子里的上千名泥工、木工、手艺人几乎全都集中在汪墩乡,头尾建了两三年才完工啊。
多少年啊,这带着故事和传说的古老宅院荫庇着汪姓的家族,把晴耕雨读的日子过得悠远绵长。每天清晨,太阳辘辘地滚过港汊,宅院勤劳的主人们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男人出耕,女人早早地生起了灶火,男人锄完几分地,回来刚好赶上早饭。日子规律的就像钟表一样精准。要说没有规矩的当数那些孩童,他们整天只知道玩耍,不是在院子里跳绳,踢毽子,就是下港汊摘莲蓬,捞菱角。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要说辛苦他们是最辛苦,可换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女人叫骂,和东厢西厢偶尔传来的娃娃哭喊,这也是老宅院的人文风景啊。
世事如棋局局新,如今后生姑娘们都一个个走出了老宅子,出门去闯荡大千的世界,只有一些年迈的老人依然留守在空荡荡的院落中,守望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守望着远在远方娃娃们的前程。老宅院依旧宠辱不惊,倔强地耸立在风雨阳光下,定格一个遥远的故事,见证当下和渐行渐远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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