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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余工
余静赣，人们习惯称他余工。
在同行眼中，他是中国装饰设计界特立独行的一个传奇。
在父老乡亲眼中，他是扶贫助困，情怀乡土的赤子。
在地震重灾区村民眼里，他是帮助灾民重建家园的义工。
在青年学子眼中，他是大学生创业的教父，他是切·格瓦拉式的英雄。
如果不是“5.12”汶川大地震，余工今天应是背负行囊，行走在英伦大地上，仔细观摩那些历史文化悠久的著名建筑，精心地进行手绘创作，深刻地思考空间的意义。他原计划是花三年时间。
一场巨大的灾难，就这样在瞬间改变了他的生命行程。
地震当天正在成都讲学的余工，第一时间率领公司员工深入灾难腹地提供救援，先后组织捐款达200多万元，为灾区建起了最早的板房学校。他冒着生命危险，钻进残存的危房中，探究地震对建筑不同部位造成的损毁情况。在灾后４０天里，他走遍了地震重灾区５９个乡镇、１００多个村庄，记录了大量现场材料。
面对倒坍的学校民房，面对被吞噬的生命，他发誓要在这里捐三年的命！
为了尽快帮助村民重建家园，他到处奔走呼号。今年6月，他与广东设计界组成了“爱心集结号”，开展一项跨行跨界、系统规划来应对自然灾难的设计行动，决意带领他的设计团队在灾区扎根３年，提供义务服务。
上周，由羊城晚报牵头组织的“爱心集结号”的设计师团队再一次见到余工，已是汶川大地震过后的半年多了。在四川绵竹市绵远镇吉兆小学，余工的义务设计团的工作室已从帐蓬搬进了板房，他们从5月26日起就开始工作了。
在寒冷的板房里，在满目悲凉的北川废墟中，我们边看边与余工交流对话：
羊城晚报：灾区重建最缺的是什么呢？
余工：灾区最缺钱、缺材料，缺工人，缺建筑设计师。绵竹的民房有13万栋要重建，但是绵竹只有很有限的几个结构工程师，太缺人才了。当地太需要结构工程师，去看工地，指导灾民建房子，对结构施工进行现场指导。没有结构师，就只能听工人说“可以”，就“可以”了。如果要加固房子，就更需要有经验的结构师。
羊城晚报：我知道您想了很多办法。
余工：我们希望建立一个“结构师施工督察员”的组织，人才资源共享。地震后，我通过报纸网站宣传、发动搞建筑工程的相关设计师来这里工作，我出工资，结果都请不到几个人。现在，我只能把结构工程师请来给大学生上课，作一些基本的培训。
羊城晚报：面对这么大的一场灾后重建，您从那里入手呢？
余工：我不断调整策略。我想，如果政府能解决90%的灾民，那我就去帮助那10%的边缘人、山民吧。没想到现在绝大多数都是边缘人，都需要帮助。现在，我争取在每个镇都挂牌设立“震区新家园义务设计室”，义务为当地规划新村、设计新房，其中13个设计室已开展工作，每个工作室都有三五个设计人员。我要告诉灾民，“我们在这里！”“我们扎营在你的身边！”。我特别想在乡村帮助那些村民。
羊城晚报：在义务设计室工作的年轻人是怎样招来的？
余工：一部分来自我的装饰设计公司和我创办的庐山艺术手绘大学生特训营，更大一部分，是我到国内很多大学去开讲座吸引过来的大学生志愿者。设计师网及香巴拉网等网站也帮招到些。
羊城晚报：您跑了很多大学吗？
余工：是啊。比如10月份，我就去了十几所大学，上半个月，飞到全国各地开设有土木工程、建筑设计、环境设计等相关专业的大学开讲座，呼吁同学们加入我们的义务设计团队，我去过西南交大、同济大学、东华大学、仲凯农业大学、南华工商学院、江西师大、南昌大学、中国美术学院、湖南大学、湖南益阳美术学院、湖南师大。。。。。。逐渐地，吸引了一些学建筑的学生过来。现在我已开到第三期培训班了，三期一共200多人，其中在校大学生占七成，他们都是利用大三、大四的实习期来的。
羊城晚报：您主要和大学生谈些什么呢？
余工：一是讲设计人的使命。我从自己说起，当初学建筑，是抱着要在地球上留下自己的东西，为自己树碑立传的想法。地震后，我感到要把生命放在第一位。“生”与“命”，生存与命运，空间影响命运。我们为灾区百姓做设计，无论村庄、河流、猪舍、牛栏，都要考虑怎样才符合生存的、生命的规律，不能违反人性与物性，“要让万物都开心”。
羊城晚报：您把哲学与建筑结合起来了。
余工：我还讲如何做好建筑人。做人要师承自然，讲究“人道 ”“天道”“艺道”。名利对人来说是需要的，而名利对于生命的根本来说是不需要的。
羊城晚报：当代学生们最感兴趣的是什么？
余工：关心世界同时也关心怎样赚钱。我问大学生们：“你愿意长更高还是愿意赚更多钱？”结果80%的学生选择要赚更多钱。我说，我有钱，但我赚钱不费力气。某些大作家写书那么辛苦，一年赚200来万，他赚的只是我搞艺术设计赚的零头。但是我对钱没有感觉，我不买奔驰宝马，总共只摸过两次车，我没有兴趣。我对衣着形象也没有感觉，就是简单的好。赚钱要挣轻松，不是挣努力。不是不需要努力，而是要找到赚钱的道，才容易成功。赚钱其实并不神秘。眼中有钱，心中无钱，才能真正做好事情进而能赚更多的钱。
羊城晚报：大学生到来后，您怎样培训他们呢？大学生吃得了苦吗？
余工：条件是很艰苦。学员的生活标准是8元/天，自己做饭，自己种点菜，有些男生还只能住在帐蓬里，晚上挺冷的，大家就用茅草围在帐蓬四周保暖一些。他们要接受严格的培训半个月，每天上课从早上9点一直到夜里12点，画图做功课到凌晨两点。每天早晨7点起床跑步。培训一结束，各个镇就立即把他们接走了，灾区老百姓太需要了他们了。
羊城晚报：留下来的大学生多吗？
余工：现在大约留下了一半人吧，我希望他们每批人能留三个月。对那些受过培训过的大学生，我希望他们毕业后能继续来这里服务三年。我鼓励他们自主创业，如果他们有能力开公司，我新作的十方建筑品牌可以交给他们使用。我对来这里工作的大学生说，你们很快就要结业，进入到灾区去为灾民服务，希望你们坚持下去，让自己更有实力,让自己活得下去。给百姓建家园，也给自己建家园──新精神家园。
羊城晚报：您还有什么计划？
余工：我希望像派出所那样，在汶川震区遍布200间义务设计小屋，就叫“爱心集结号。设计救助站”，每个站招募三个大学生做设计师，鼓励他们从义务设计开始，在为村民服务中自主创业，养活自己。条件成熟时，他们可以注册，使用我的十方建筑品牌。在小屋旁边种上点向日葵等形成自然人文环境，让村民坐下来免费喝喝茶、交流沟通，给灾民一个重建家园的信心。大地震是无情的，我们要给灾民以精神的力量，探索一条民间重建的路子。
羊城晚报：现在建新房子的村民多不多？
余工：有点钱的村民已经开始修建房子了。明年将是村民建房子的第一个高峰。灾区的房屋建设更需要大量建筑设计人才。
羊城晚报：是建筑设计界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余工：是的。这么大片的灾区，是建筑设计界的大实验场，应该呼吁结构师们到灾区来研究问题。那天，走在北川的废墟里，我想，这么大的一场建筑灾难，建筑人都不动起来，就太让人失望和悲哀了。
羊城晚报：灾区还余震不断吗？
余工：不断有余震，我很敏感，震动都知道，10月，11月，一千多次余震。我感受到的震感，自己估测一下，第二天核对一下新闻，都是对的。
羊城晚报：您艰苦创业，身家过亿，却又从不去享受。您怎样看待财富？
余工：财富有用，当今社会没钱不行。但钱毕竟是身外之物，有钱用就行。我觉得人生能有钱去做对自己对亲友对社会都有益的事（比如现在我们的灾区义务设计）是一种快乐。人生享受财富最终体现在幸福与快乐的享受上。
羊城晚报：您有什么嗜好？
余工：我说不上有什么嗜好。我最喜欢土地，对土地对大自然有浓厚的兴趣。每当看到土地麦苗、油菜花向日葵预示的五谷丰登。我就恨不得去拥抱它们，有触摸它们的强烈冲动。这是我灵魂的需要。
羊城晚报：您怎样评价自己？
余工：我认为我是为民族设计考虑的人！在广东创业这十几年，我感到装饰设计这个群体有两个问题，一是大多数设计人仅靠资料做设计不容易超越以往。二是感到我们中国的内地设计师缺少旗舰式的设计师，没形成主流力量，影响力和行动力都不够。于是我一直在资助一批一批有潜质艺术设计类大学毕业生到国外去深造，鼓励他们在国外多见多识，直接在设计发达国家就业适当时候回来创业。
羊城晚报：有人批评说，现在中国90%的设计师只服务于10%的人群，缺少为穷人服务的设计师，您怎么看这一现象？想对同行们说些什么？
余工：设计人服务富裕人群是必然，任何伟大都首先要生存。我现在不愁生存才有灾区义务服务三年的行动。象我这样赈灾三年不是谁都能做到，但来支援三个月是谁都能做得到的……三年赈灾设计后二三十年我将全程为中国城镇乡村居民做设计。
羊城晚报：您是五六十年代生的人，您身上理想主义的色彩，忧国忧民的情怀，超人的意志，与您的成长年代和环境有关吗？
余工：自然环境社会环境造就人，我也不例外。几十年来做得无怨无悔。
羊城晚报：您用十年就成功打造了中国的装饰业的"航母"——星艺装饰集团，这段传奇的经历让你感悟了什么？
余工：天道酬勤，人道酬善，商道酬信，艺道酬心。为员工开办好公司是我内心真实想法──这点很重要！
羊城晚报：您说过，人生做好两件事就够了，因为精力有限。您已经做到第几件了？如何评价您做的事情呢？
余工：近三十年在做第一件事──为中国居民做艺术设计，还在进行。另一件事在打基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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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3 19:5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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