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慧看到陈芳发呆的样子,以为陈芳看到我这个陌生人感到诧异,于是给陈芳介绍我。 “陈芳,这是关海涛,是我的师兄,陈老先生的新弟子。今天我们是来特地拜访陈老先生的。” 陈芳此时才算是缓过劲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在那一刻有些失态,于是立刻变了个脸色,一副好客礼貌的笑容,然后招呼我们进屋。 我进了客厅,立刻感到一股书香气息扑面而来,那种知识弥漫的气息中似乎连灰尘都带着文化的痕迹。 进门后钟慧被陈芳急急拉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我猜想陈芳是去向钟慧打听什么了吧!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神态故意装得很腼腆,拘谨之中透出胆怯。陈老先生从书房出来了,见到我很是高兴,他立刻招呼女儿给我端茶倒水,陈芳被陈老先生喊了两声才懒洋洋地从自己屋里出来,她对伺候我表现出一种难以言状的厌烦,似乎我是她的仇人似的。 她把杯子放在我面前的时,动作极其僵硬,杯子撞击玻璃茶几的声音似乎把陈老先生吓了一跳。她回自己房间前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丝毫不为她的态度所烦恼,我在微笑中对她招待我表示谢意,因为我早料到她会给我的这种态度。 师母出来了,师母就像钟慧给我形容的样子,她很爽朗、客气,师母给我削了个苹果,我感到受宠若惊,连声说谢谢。 我和陈老先生的谈话很平淡,他问了我一些情况,我很谦恭地回答,极力保持一种晚辈对长辈的尊敬,当然陈老先生对我也是非常和蔼的,同时还带有对他弟子的关心之意。 一阵,钟慧从陈芳的屋里出来,脸上带着怪异的神态很随便地坐在陈老先生旁边的沙发上。我们继续聊了一会,然后就在钟慧的提议下离开了。 钟慧一下楼就用怪异的口气问我是否认识陈芳,我撒谎说不认识。 “可陈芳似乎认识你,她一个劲问我为什么把你带到家里去了,她一直埋怨我。” 我一看装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撒谎说:“我和陈老先生的女儿前几天在图书馆为借书发生过一点不愉快,如果不是你提醒我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她。她还问了你什么?” “她问我你怎么会报考她父亲的研究生,她对你上研究生似乎很吃惊。” 我暗自可笑,我想陈芳此时肯定在挖空心思揣度我突然出现在她生活中的用意。 “是嘛!真奇怪!”我对钟慧说,“陈老先生的女儿似乎有点与众不同。” “你看出来了?”钟慧问。 “那当然!她能因为那样一件小事就对我记仇让人不可思议。她这人心眼一定很小。” “怎么会呢?陈芳可开朗了,很少和别人计较什么。” “我看不见得!她对我不就很计较么?” 钟慧沉思了一下,说:“我想你可能把她气恼了,否则她不会这样。” “也许吧!”我随声附和。
一个星期后,我从刚开始上课的紧张中缓过劲来,于是决定到图书馆去会会陈芳。 陈芳在三楼的社科阅览室,我进了大厅,远远就看到陈芳正坐在桌子后面给借书的学生登记书卡。 我并没有急于上前,而是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看着陈芳的举动,台子前有七八位学生在等待借书,陈芳和另一位女子都忙忙碌碌,根本就没时间去了解阅览室内究竟有什么人。 我于是耐心等待她们清闲下来。乘这个机会,我从桌上的盒子里拿出借书的填条,在上面写了几句。 过了大约有二十分钟,台子前的人才稀疏了一些,我看到陈芳喘了口气,心情松弛了下来,于是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陈芳,你好!”我语气干脆利落,似乎与她很熟的样子。 她被我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是我,立刻脸色就拉了下来。 “你——,什么事。” “我想借几本书。” “什么书?” “是这样——”我把手中的纸条递给她。“这几本书你们这里有没有?” 她接过纸条扫了一眼,立刻发白的脸颊红了起来。 我在纸条上写了这样的话:对不起,我为以前的事向你道歉。 她立刻明白我的用意,讥笑地点点头,然后说:“你要的书我们这里没有,有这个书你看不看?”她说着在纸条上写: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小流氓,你干嘛来了? 我一点都没有感到惊奇,而是一边说一边继续在纸条上写:因为我喜欢你。 她继续写:这里没有你喜欢的人。 我写:现在可能没有,但以后会有的。 她最后写:你是在白日做梦。 我看完轻声笑了起来,然后说:“没想到我要找的书一本都没有。算了吧,那你就给我取本奥斯丁的《傲慢与偏见》。” 陈芳明白我借这本书来讽刺她,于是想把我最后的要求也拒绝,但我声音很大,她犹豫了片刻最终放弃了拒绝我的念头,在转身去书库里拿书当口,我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似乎有了某个坏主意。 书拿来了,她接过我的借书证,在书的借条上填上了日期,合上书递给我。我对她礼貌地点点头,微笑致意,她也同样对我微笑,但似乎有某种虚假在里面。 回到宿舍后我把书往床上一扔就没再动它。 事情过了一个星期,我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写文章、看书,我那些狐朋狗友也常到我的宿舍里来,我们常到学校外的小吃街上喝酒,在我生活中依然充满过去浪荡的情调。 一天我从书桌上看到《傲慢与偏见》,想到书该还了,于是拿了书又到图书馆去,像上次一样,我又找到陈芳。 “陈芳,你好!”我对她很有礼貌地说。 “你好,还书吗?”她笑着问,那种眼神透出兴奋和狂热,我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如此高兴,难道她对我有好感了么?可这未免太快了吧! 她接过书,把书翻到最后一页。 “你这书超期了。”她口气冷冷地说。 “超期了?”我非常纳闷,因为我是上个星期才借的呀!“不可能,我上星期四才借的书。”我大声说。 “不对!你是上个月借的。”陈芳口气坚定地说。 “不可能,我上星期借书的时候,还是你帮我填的书卡。”说到这,我突然醒悟了什么,把书抓在手里,看书背页贴的书条,一点没错是上个月四号。我明白了!我慢慢抬起头,两眼直直地盯着陈芳,想要看看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陈芳昂着头,两眼看着窗外,似乎此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那种傲慢压在她拼命想要爆发出的欢乐之上,我从她的嘴角和眼睛的光芒中看到她戏弄我成功之后的极度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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