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同事写的散文:真实,可理解!转来分享下苦与乐: 搬家“未遂” 红 方
俺上班在广州天河,住在番禺珠江花园丽影阁,很是不便。且不说一天往返两回挤公车难似战时抢滩攻坚,就是路上堵车,一堵常常就是一俩钟头,一天三四个小时在车上白白耗过,也耗得人心疼,耗得人心烦,耗得人没了脾气。身在车内也处处尴尬,通常俺和大多数人一样属于站车的,男男女女亲无间,小腹屁股紧相粘。车子一开一顿,人们一仰一伏,如此无奈狎昵之状,令略沾儒气的俺不敢细想,否则羞臊难当。久立人群中,腰酸了腿胀了,不敢伸展,恐怕碰着人招惹侧目。就是喘气放屁也不敢放肆,尽管如此,人群中弥散出的汗馊味、狐骚味、吃蒜吃葱的口臭味、香水味还是混着冲鼻而入,不闻不行。还得时时摸摸手机、钱包尚在否。古人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朝,俺想再加一隐,叫中隐隐于车。车上谁不认识谁,人人仰着一张疲倦、麻木、打工仔的面孔,都不出声,只有遇上紧急刹车,车厢内人仰马翻,头碰了头,脚踩上脚时,才从嗓眼中不由得滑出一个短促的“啊”字,或者最多是一个“哎唷”的短句。虽有诸多不便,但俺已在珠江花园久住,有些感情,不太想搬家。俺是一个恋旧的人。倒是架不领导、同事的关怀和热心,今春,俺咬牙下了搬到天河住的决心,遂托同事们帮找地方。 春上的一日,一同事帮俺在一个“城中村”寻访了一个房子,约俺去看,并说房很好也很俏,房间刚刚空租,如不快些被人抢租了,他已约好房东在等。俺火急火燎跟随同事前去。俺们不知穿过多少条街道小巷,还在不停地往前走。俺很感激,同事为了帮俺找房,不知钻了多少个巷道访了多少栋楼?多好的同事啊!俺边走也边害怕起来:“俺是个在城里分不清四向的人,这蛛网一样的街道,住在里边肯定会迷路的”。同事说:“摸索几遍就熟啦。再说在广州找房子跟虎穴探虎子一样要深入,在正规小区租房几个工资还不够交房租的,这城中村就便宜得多”。想想也是,俺不好再吭声了,眼睛却不敢松懈,不停搜索街边一些明显标志物,使劲往脑子里塞,以便今后“识途”。 “到了,到了”,同事指着一条小胡同:“就往这进去”。这是一条俨然街道旁一道缝儿的小胡同,宽三米左右,深约四十米,两边楼房相挨,留着一线天空。空中是横七竖八的铁管、竹竿、木棍,上面挂满了随风飘扬的被单枕套裤头奶罩裤子袜子,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掉着水点。俺和同事腾闪挪移地边躲避着水滴边往里进。如此步法陡然给了俺一个灵感:今后天天这么走着,日久天长,潜移默化地准能练出个八卦步、梅花步什么的。 走进约三十来米,同事在一个红漆大门前站住了,嘴一挑:“就这”。门紧闭着,两个铜质的大狮鼻门环闪耀着富贵和威严的明黄光泽。同事无比羡慕的说:“广东人有钱,这一栋是他的自建房,专门出租给打工人的”。俺顺着同事的手指从下往上数了一遍,足足五层,附和着:“有这么一栋楼,这辈子吃租就够了”。同事抓起一只门环啪啪地敲了几下,门“呀”地开了一道缝,露出一张福答答的脸,是一张五十多岁的妇人的脸,慈眉善目的,不像传说中势利的房东,俺的心放下了一半。她一见俺同事,把门全部打开,快言快语地:“哎呀,你们再不来,我就饮(yang音)茶去了。昨晚有几个人来看房了,都中意哩,我一般的人是不租的,特地留给你的”!同事身子一侧,把俺亮给房东:“是他租的,我说是个稳重的人吧”!在路上,同事就对俺说了,这里社会治安不好,房东不租给小年轻,怕他们吸毒、聚赌、宿娼连累吃官司。俺一副憨头巴脑的老实像,面试肯定不成问题的。果然,房东像相姑爷似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对俺点点头:“就租给你了”。随后,领着俺们上楼。 她出租的是四楼的一室一厅,带独立的厨卫:五个平米的客厅、四个平米的卧室、一个半平米的卫生间加上一个半平米的厨房。房是新的,瓷板地面,闭路电视,卫生淋浴,更难得的是有三个窗子,卧室两个,厨房一个,俺比较中意。俺们与房东砍了又砍谈了谈,每个月六百租金,水电费、卫生费、管理费另算,七七八八加起来七百块钱雷打不动,就成交了。成交后,房东向俺宣布“房规”:一归宿不能太晚,晚上十点前必须进门;二不能招女人同宿,老婆除外;三不能聚众赌博。俺为人品端行正,三条自然能遵守,就是觉着稍稍有些憋屈:俺掏钱租她的房,私生活却无端被她管着,心里不畅。想想为了安全起见,也可牵强理解的。既然下了搬家的决心,俺就当即付下两百元定金,拟定明天搬家。正当俺与房东谈搬家未尽之事时,忽听有几个女孩上楼的声音:“看看谁搬来了?”“是男的是女的,猜猜?”“肯定是男的!”“是男的正合你意吧,嘻嘻……”房东说:“是二楼的几个女孩子”。说话间,进来四个女孩子,一律睡衣睡裤,绒布拖鞋,好像刚从床上爬起。她们似乎都没穿胸衣,一个个胸前揣着一对活蹦乱跳的兔子。一个烫着金发、紫色衣裤、长得白嫩娇媚的女孩冲着俺一笑:“你来租?”俺不经意地扫了她“兔子”一眼,脸皮有些发烫:“嗯、嗯哪”。“那好吔,我们有伴啦!”金发紫衣女孩对俺热乎乎地笑着,那张好看的脸上仿佛写着“热烈欢迎”四个字。说实话,俺心底里有些波动了。不一会,四个女孩嘻嘻哈哈地晃荡着“兔子”下楼去了。同事悄悄对俺说:“是坐台的”。俺点点头,同意此观点。 定金已付,房子已属于俺的,俺得仔细看看。俺拉开厨房的窗帘,发现窗户竟然紧挨着对面一栋楼的一个焊着防盗栏栅的窗子,用手可以触摸到那边的防盗栏!对面有个光着上身的男子正对着俺瞧,俺赶紧拉上窗帘。俺终于知道什么是“牵手楼”什么叫“握手楼”了。俺又来到卧室,扯开一个窗子帘布,“唬——汪汪汪、汪汪汪……”一阵愤怒的狗叫破窗而入!俺仔细一看,临窗的是一座楼房的楼面,一根铁柱上栓着一头大黑狗,它正冲着俺凶狠地吼着,身体还不停地朝俺扑腾,脖下的铁链弄得哗哗乱响,这畜牲好像前八辈子就与俺仇深似海。同事笑道:“有它看护,安全哪”。俺愁哇:如果一有动静它就叫,非被吵死不可!更坏的心情还在后头,这房子虽有三个窗子,竟没有一个能见天日的!俺沮丧地说:“人睡在里面,打开窗子,风不能进来,人声狗声倒能进来”。同事说:“睡觉哪能开窗呢,不说衣裤会被人用钩子偷走,人睡在床上不成了众人的展览品?”“如果关窗睡觉,肯定被闷死的”。“那就装个空调呗”。俺想只有如此了。离开时,房东问:“明天搬过来啊,要反悔了,定金是不退的”。“明天搬过来”。俺回答的有些言不由衷,心情有些沉重。 下班回到珠江花园丽影阁时已七点多,夜色渐浓,推开阳台玻璃推拉门,一阵惬意的凉风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美丽的夜景图。阳台面对珠江,此时,夕霞未褪,星光启明,对岸的华南新城已华灯初上,霞色星辉灯光尽落入沉静的江面上,交相辉映。正在这时,一只小渔船由下游缓缓摇来,两条轻浆拨得满江璀灿粼粼,闪金耀银。此情此景不由令俺感悟起佛家的“空即是色”来,这江面原平静如镜,空无一物,日月星辰,风雨雷电,飞鸟游鱼,岸边事物尽映其中尽幻其中,不就有了纷繁之物有了“色”么?江边是一排枝叶繁盛的芒果树,树下有几张闲椅,那是俺晚上散步的好去处。徜徉江畔,沐浴江风,欣赏江景,累了就躺在闲椅上,倾听风栉芒树的枝叶合韵。这儿也是情人幽会的好场所,记得两年前初夏的一个晚上,坐在这树下孤独不堪,见景伤神,给远在家乡的妻子发过一首打油诗:“江边起凉风,荡入芒树丛。双双造情人,正下缠绵功。独我孤零也,凄惶不合众。心中伊人儿,尚在浔城中……” 这里晚上很是清静,正适合读书写作,这儿的一切多么美好多么安逸啊!一想起即将搬到那个“城中村”去住,不知如何活得下去!罢了,与其搬家痛苦死了,不如挤车累点算了,俺不搬了!刚刚决心一下,手机响了,是妻子的。妻子问房看的怎样了?俺向妻子数落起住在“城中村”几大死法来:关窗睡觉被闷死;周围噪音被吵死;黑狗凶恶被吓死……当妻子听说俺白白丢了两百块钱时,嗔怪道:“钱不当数,被你气死”。妻子心疼钱,俺理解。俺忽然想起那二楼几个揣着“兔子”的女孩来,便对妻子说了个概况,并又总结了“一死”:“兔子”上门被诱惑死。果然有效,妻子慷慨激昂道:“别说是两百,就是两千也该丢!丢了一点也不足惜!”
2006年6月3日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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